人民日报记者 王远 刘梦丹 周輖
中国地图雄鸡鸡冠上最东端的“小点”，就是有“华夏东极”之称的黑龙江佳木斯抚远市。这里位于黑龙江、乌苏里江交汇处，是中国春分至秋分每天最早看到太阳升起的地方。
抚远与俄罗斯远东第一大城市哈巴罗夫斯克隔黑龙江相望，航道距离仅65公里。一条界江，连同它承载的文化印记与生活习俗，将两国人民紧密相连，绘就一幅跨江文化交融图景。
7月1日，抚远市乌苏镇抓吉赫哲族村举行了乌日贡主题活动。该活动是集民间文化、体育项目于一体的赫哲族节日盛会。新华社记者 张涛 摄
“喊江节”
“开江啦！开江啦……”
今年4月12日上午9时，佳木斯市松花江畔，数千名游客站在江边齐声高喊。大大小小的碎裂冰块，与人们的欢呼声一道卷入激流，奔腾而去。
50位赫哲族表演者手持鹿皮“神鼓”，以取自松花江冰裂声波的鼓点节奏，吟唱开江祭词，将沉睡了一个漫长冬季的江水唤醒。
近千年来，当江面之下的冰裂声变得密集，世代居住在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江畔的赫哲族人便吹响了春之号角。
“江开，渔者祭以豕酒，然后下网。”清代《宁古塔纪略》如此记载。赫哲族先祖在此渔猎生息，认为“江神”主宰一年的风调雨顺、鱼群丰歉，在开江下第一网前必举办隆重的祭祀祈福仪式，求得新岁的吉祥安康。
开江习俗循古例传承至今，成为一年一度的“喊江节”。这个节日被视为春天的开始，标志着江河解冻，渔民可以开始捕鱼。如今，“喊江节”既是融合了少数民族独特渔猎文化的盛典，也是人与自然的对话，吸引了大量俄罗斯游客观摩参与。2024年的“喊江节”共有1万多人齐声高歌《喊江》，创下“最多人参与的电台直播合唱”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俄罗斯游客安德烈和尤莉娅用手机拍摄了今年的开江盛况。他们来自哈巴罗夫斯克市，专程到这里观看“喊江节”。“喊声震耳欲聋，好像在和江水对话，非常震撼！”安德烈说，“回家后我把视频播放给亲友看，让他们感受一下这里的独特文化。”
俄罗斯画家伊万·季托夫错过了“喊江节”，但他在“东极国际墙绘艺术节”的墙面上，绘出熊与鲟鳇鱼，表达对抚远的热爱。“熊和鲟鳇鱼是抚远市的吉祥物，象征着黑瞎子岛和鱼文化，而熊在哈巴罗夫斯克也很受欢迎。”他说，“很高兴用画表达俄中友好主题。”
在抚远市的迎宾路上，和伊万一样，30余名中俄艺术爱好者，共同在42面4.5米宽、2米高的墙体创作，绘就了一道呈现中俄友好的多彩艺术长廊。
俄罗斯游客在抚远市东极广场特色集市上挑选商品。新华社记者 张涛 摄
食江味
抚远原名“伊力嘎”，赫哲语意为“金色的鱼滩”。当地盛产百余种鱼类，以俗语“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一说概之。依江而居的抚远人，小朋友“拿鱼当零食”，大人们“无鱼不成席”，生活和“鱼”紧密网织在一起。
俄罗斯游客莉娜经常乘客船从哈巴罗夫斯克市前来，是抚远的常客。她的东北话张口即来：“坐船过来‘嘎嘎方便’，溜溜达达还能看看黑龙江两岸风光。”两地明水期客运航线开通之后，她每个月都往返几次，“就跟串门一样”。与她一样来抚远的外国游客，总会品尝一些当地特色的“鱼”：“拉铺特克”——生鱼片，“塔拉克”——拌菜生鱼，“塔斯罕”——鱼松，“苏拉克”——冻鱼片……这些有赫哲族印记的鱼类菜肴，生动诠释着“靠水吃水”的渔民饮食。
要想深度感受抚远的鱼文化，外国游客的打卡地之一，就是拥有百年历史的东极鱼市。东极鱼市是中国淡水鱼产品主要集散地之一，短短200米的路上，密布着超过60家鱼行，销售多达105种淡水鱼，每天从这里发往各地的鱼超6万公斤。
清早，市面就摆出琳琅满目的自黑龙江、乌苏里江捕捞上来的新鲜江鱼。从重达二三百斤、江水养殖的鲟鳇鱼，到有成人胳膊长的白条鱼和巴掌大的鳑鲏，无论是为当日餐桌寻觅食材的本地人，还是猎奇长见识的游客，总能被活蹦乱跳的各色活鱼吸引目光。
在经营20年的鱼行摊位上，店主李春艳正麻利地将鳌花鱼和鲤鱼打包发货。“保证72小时送达全国各地，开箱依然新鲜。”据她介绍，每年端午节、中秋节前后是销售旺季，一大早从黑龙江捞出新鲜的江鱼，下午2点就能在摊位销售，一天最多能卖出500斤。“旅游旺季，经常有外国游客拍照打卡，他们鱼文化没有中国丰富，看到这么多品类的鱼都非常感兴趣。”
鱼市两公里外的三江自然生态馆内，中国冷水鱼博馆也详细展示着这座城市的鱼文化。
“这里是国内唯一针对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水生物、生态环境进行主题展示的鱼博馆，平均每年接待上万名俄罗斯游客。”鱼博馆负责人腾培东向记者介绍，旅游旺季，每天都有俄罗斯旅行社带团来这里参观，“他们往往头一回一次性见到这么多淡水鱼展示，近距离对中俄界河中的鱼类有直观了解，并且了解赫哲族的生活、渔猎习俗，总能尽兴而归。”
护江鸟
夏季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黑龙江上的薄雾，中国陆地领土便迎来了新的一天。
黑龙江江面上，跨国“早班机”已经迎着朝霞起飞——成群的白鹭从俄罗斯境内的巢穴振翅而起，掠过界江，来到中国一侧的湿地，开启一日的觅食。
在中俄边境，很多鸟儿白天到中国一侧觅食嬉戏，晚上在俄罗斯一侧休息。不分国界的鸟类栖息地，是中俄共同守护的生态绿地。
“从前，这里鸟的数量可不像现在这么多。”黑龙江三江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抓吉管理站，保护区管理局科研科科长赵琬婧介绍，2001年三江自然保护区首次与俄罗斯大赫黑契尔国家自然保护区签署联合保护协议，2015年与俄罗斯远东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自然保护区及俄罗斯国家公园联合管理局签署联合保护协议，共同开展更广泛区域更多领域的保护和研究工作，不断改善生态环境，助力物种保护。
赵琬婧一边说，一边用管理站的望远镜观察人工鸟巢中的东方白鹳幼鸟，很快就发现了几只，“如今保护区内鸟类种数从建区时的245种增加至目前的285种。我们搭建了250多个人工鸟巢，利用率达到了80%，越来越多的东方白鹳会在我们的鸟巢安家。”
中俄两国自然保护区多次举办学术交流会议，共同开展生态环境恢复、濒危水鸟人工招引等工作。在“国际生物多样性日”“爱鸟周”等日子，中俄自然保护区组织青少年开展悬挂爱心鸟巢、湿地知识竞赛、野外放飞、中小学生生态教育公开课等活动，两国人民的生物多样性保护意识不断提高。
傍晚时分，十几只苍鹭结队飞往俄罗斯方向的栖息地。当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山林之后，三江自然保护区恢复了宁静。太阳再次升起时，江岸边的“居民”又将开始新一天的跨国生活，续写人与自然的和谐故事。
链接·黑龙江佳木斯
佳木斯地处祖国最东端，辖抚远等6县（市）4区和1个科技园区。佳木斯是中国水稻生产第一大市，有“中国东北大米之乡”“生态米都”之美誉。这里湿地广袤、江河纵横，是著名的国家园林城市、中国避暑城市、中国最佳生态环境魅力城市。
佳木斯毗邻俄罗斯远东经济圈，与俄哈巴罗夫斯克边疆区、犹太自治州隔江相望，对俄边境线长382公里，拥有7个国家一类口岸，是中国对俄开放的重要前沿城市和对俄开放口岸最多的地区。佳木斯认真落实两国元首重要共识，主动服务“买全国卖全俄、买全俄卖全国”，为加强中俄合作提供了重要机遇和广阔空间。第七届黑龙江省旅游产业发展大会、2024中俄农机展销会、佳木斯农机产业招商推介会等都吸引了俄方代表团的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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